主题 : 一碗汤<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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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4-06-29 17:17

一碗汤<转>

男版::




在单位,我可能是最令大家羡慕的男士了:大学毕业后顺利考取公务员,最后进入航空公司办事处,刚刚三十出头就晋升为办公室主任。达到婚龄时,又适时认识了刚从空姐岗位退下来被外资公司高薪聘请为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妻子。结婚后,在单位的福利补贴下,在东三环南段的潘家园拥有一套150平方米的住房。婚后一年,增添了活泼可爱的儿子,随后又以一次性付款的方式,开回了一辆桑塔纳“时代超人”。 房子、车子、妻子、儿子、 票子我全部都拥有了。

妻子温柔又美丽,可是我却开始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妻子没有激情了。成为有车一族后,下班免不了会有同事坐我的顺风车,坐得最多的就是刚进公司不久的小秘书。

她住在国贸桥附近,和我顺路。小秘书刚大学毕业,正是花样年华。进入收入丰厚的航空公司,拿着大把的钞票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打扮自己,从化妆品到新款时装,让我每天看得眼花缭乱。

我的心便开始花了,尽管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我知道跨出那一步只是迟早的事情。回到家,看着甜蜜地喂儿子吃饭的妻子,心里多少也会有一点愧疚。但是,心仍然开始不可避免的背离,我甚至开始憧憬那一天地早日到来。

就这样到了12月7日,从下午2点开始雪开始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到下午下班时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我走出办公室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车开了出来。副驾驶位上坐着的当然还是小秘书,车上了机场高速,情况不妙了,平时道路宽阔,车速可以跑到100码以上的路面突兀地拥挤了许多,勉强以在长安街上晨跑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四环一闹“肠梗阻” 三环绝对会“便秘”, 可是车在高速
上半点不由人。8点半,终于在三元桥绕上了三环,车刚上三环主道,满眼黑压压的车顿时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幸遭遇新世纪最严重地大堵车了!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了,是妻子打来的。她说她已经步行回家了,孩子也已经接了。她问我估计什么时候能到家,我随口道:“12点以前能到家就不错了,你早点休息吧” 便挂了电话。小秘书终于对着镜子补好了唇膏,嘴唇在欧莱雅幻滟唇的滋润下如水晶般充满诱惑,又借口暖气太热而脱掉了大衣,一件天蓝的珠光紧身毛衫将身体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难道在这个滑车的雪夜会发生那人让我憧憬的故事吗?

刚准备侗ΡΑ秘书有所暗示,电话铃又响了,是一个朋友,他也被堵在了半路,估计我和他的糟遇一样,便打来电话和我一起诉苦打发时间,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10点,车在打电话的功夫一直在慢慢地向前蠕动着,整整一个半小时大约只前进了不到2公里。在农馆附近 终于蠕动累了,便又集体趴了下来。

再一次鼓起勇气准备开口,妻子的电话又来了,问我到了哪儿,我很不耐烦地告诉她还在农展馆。轻轻将右手搭在小秘书的肩膀上,她肩膀一动,我的手滑了下来。我不知道她这是婉拒还是半推半就,不敢贸然行事。我只好终止冒失的行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找话题闲扯,一个小时又过去了。我们从车里播放的席琳狄翁的CD谈到曾火爆的《泰坦尼克号》再委婉地转移到爱情这一主题,终于绕到了正题,再剩下的就只需要我的一点点暗示和小秘书的反应了 。

就在这关键时刻,电话又来了,还是妻子的。还是问我现在到哪里了,我强忍火气告诉她我已经到了京广桥,妻子很开心地告诉我:“累死我了,终于快找到你了。我现在已经走到光华桥了,我怕你肚子饿,煲好了汤盛在保温瓶里就出来了,又怕坐车找你和你错过了,只好顺着三环走过来找你。对了,我就在靠你这边的马路牙子上往前走的,你要是看见我了 就叫我一声,我一路上使劲瞅车牌,眼睛都花了,可别把你漏过去了。” 妻子挂了电话,我开始发呆:妻子在满心期盼地为我煲汤,从潘家园步行到光华桥给我送来,可我却在车里计划着如何吸引另外一个女孩,我还是人吗?

看我一脸沉重,小秘书问我:你刚才不是说要告诉我你心目中的罗丝是谁吗? 说
啊 。我凝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是我妻子,是马上给我送汤来的我的妻
子。”

远远地看见了妻子的身影,我使劲地摁着喇叭,又一个劲地变更远近光灯,妻子兴奋地朝我挥手,我冲出去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回到车时,小秘书已经悄悄地坐到了后排坐椅上。 我向妻子介绍她是我的同事,妻子很热情地邀请她赶快趁热喝一碗汤,那天的汤香浓无比,肌肠辘辘的我和小秘书将一保温瓶汤一扫而光。吃饱以后,我问妻子:孩子呢?妻子笑笑说:“我做好饭喂他吃完了 让他在家好好地呆着我就出来了,他现在可能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你没吃饭?”我一愣 “本想过来陪你一块在车上吃的,你有朋友在,你们就先吃吧,我呆会儿回家再吃。“

车到国贸桥小秘书下了车,10分钟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息,是小秘书发的:你有一个多么好的妻子啊,幸亏我没有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我喝了属于她的那份汤,绝不能再夺走属于她的男人,我承认我失败了,不是败给了人,是败给了一碗汤,一个如此用心煲汤的女人是值得每个男人为之珍惜一辈子的……

妻子问我是谁的信息 我一笑:“是小秘书的,她在夸你的汤很好喝,夸我有眼力
,找了一个优秀的妻子。” 妻子甜蜜地笑了,轻轻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顺
势吻了下去。这一吻,这雪夜拥挤的三环上的一吻将让我铭记终身……


女版::

必须承认,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我还是相当幸福的。

那年玉兰花开得好盛,我早厌倦了飞来飞去时时挂着标准微笑的工作,从航空公司跳到外企做人力资源管理,薪水陡然增加不少,反倒清闲得紧。老板Emily蓝眼褐发,不时窜到我办公室大谈女权主义,常常的,我们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数昨夜新绽的蓓蕾,她端她的Starbucks,我泡我的茉莉香片。是年初夏的一个酒会,客户为我引见他的朋友,这个名叫瀚的男人有着小小的却干净明亮的眼睛,在一群鬼佬丛中倒还显得气宇轩昂谈吐风雅,没想到他居然是我的旧同事,怎么以前就没注意过呢。水银灯下我衣袂飘飘在他怀里跳了一曲又一曲,酒会即将结束,我却象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忽然开始慌张,跳上Emily跑车的那刻,王子居然还是追出来,塞了张名片,说一定要打给他。

名片背后,龙飞凤舞写着: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独省却脍炙人口的两句,聪慧如我,能不晓他弦外之音?
Emily冲我快把她的假睫毛眨巴儿掉了,我也没翻译成功,最后只好告诉她:He wants to court me。Emily满脸写着“果不出所料”,开始两眼放光讲她的情史,座下那匹良驹也撒了蹄子乱跑,末了还不忘嘱咐我别太早去拨那串号码,男人都是要先吊吊胃口才听话的。

接下来的一切,便如童话故事般顺理成章,王子公主网上传情,Email一日数封,传真机响个不停。捧着他的情诗常常偷笑,Emily开始唤我做“恋爱中的傻瓜”。是谁牵谁的手说:刹那,永恒,永恒,刹那?于是一夜之间全北京的玉兰都盛开了,于是一夏便将一生的欢乐都浓缩了,于是,结婚添子,玉兰再不曾如许盛开,星月变换中童话也不复存在,只剩屋檐下两张平静的脸。

瀚工作努力,很快就成了公司里最年轻的主任,随着他的升职,我们搬到东三环南段的潘家园,150平米的房子在北京算是相当不错了,没过多久又开上了自己的车。而生活平稳得几乎如同复制,没有苦难却也过滤掉了光鲜,象一张年久的照片,被打磨得只留下中间色,甚不明朗。

Emily打开衣橱,自顾数着:one、two、three......然后转身瞪我:你居然有八件灰衣服,灰衣灰裙灰裤子!你原来那条亮紫的旗袍呢?我记得还有一件酒红绣黑郁金香的衬衫,还有还有...?我说送表妹了,她连叫可惜:你怎么可以穿得这么暗淡?我知道Emily最近正和一个德国鬼子打得火热,与其说来看望我还不如说想来搜刮一番,我们都纤细若柳,全然不用担心衣服混穿后会走样。喂完宝宝,我开始试着跟Emily解释什么叫“出嫁从夫”,还没说到一半,她便开始忿忿然,只好打住,改成夸她的德国男友如何殷勤大方,这才转晴。

送走Emily,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她的话:总之,就是没了自我!!
妄图解释的“中华妇女传统美德”,在她眼里分明成了“不平等条约”。

没了自我。

没了自我。瀚就是我的天,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快乐,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自主周末的空闲。上一次对他说“不”是何年何月?上一次他热烈的拥抱就象隔了半个世纪。我在不知不觉中磨去所有棱角,把自己嵌入了他的生活,而竟然是如此无间。

电话铃响了好几遍我才回过神儿,是瀚的:“干吗呢?不接电话!宝宝呢?”“哦,刚睡下了,挺乖的。”“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就这样了啊。”挂上电话,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如此话题?我弄丢了我自己,而在他那里也寻觅不到,那么那么“我”去了哪里?

曾经爱极《罗马假日》里跳窗逃跑的公主,剪了长发坐在广场上大吃冰淇淋,爱极《音乐之声》中蘑菇头加布裙的精灵教师,爱极《人鬼情未了》里莫莉露出皙长的脖颈,就那样爱上了短发,那样瘦削的肩膀,和平坦的胸部。短发女子,应该是不怕黑夜和孤单的,因为短发把整个面孔那样勇敢的全部展露了给你。可是这些都是瀚所不爱的,他说他喜欢长发,我就拼命留长留长,他说喜欢白皙,我就使劲使劲防晒...看着镜子中躲在一头长发里的自己,溺水般无助,突然很渴望他能拉一下我的手,把我从这片看上去美丽实则危险的海域搭救上来。

曾以为我会为一份热烈的爱飞奔,所爱的那个人定然值得我不顾一切粉身碎骨,可原来,怕的不是被抛弃,怕的是那一片无边而又无爱的死寂。

直到水莲花般的表妹也如愿挽了个小开,才发觉身边那么那么多美丽的眼睛,以及,膨胀的欲望,不论是金钱或者肉体。表妹说不要让姐夫过得太适意,他会忽略你,表妹说不要总说好,要记得你还是你自己,表妹说必要时让他换掉那个妖精小秘,不然以后有你哭的...表妹说,姐~我都替你憋屈。

我知道瀚的心思已开始游离,隔岸的灯火看上去总是比较的动人。问题是,终当你涉江过去,发觉不过了了,而身后那属于你的一盏还依旧亮着么?

又下雪了,早早安顿了宝宝,却没接到瀚的电话,往常这个时间,即使不回来吃饭,也该有个电话的。我打过去,果然堵车了,听情况比较糟,我开始担心他的胃病。

蓝色火苗一闪一闪,汤的香味便悠悠地在鼻下跳舞,雪一直没停,北京冬夜寒风凛冽,瀚的车可别熄火才好,他有胃寒的毛病。已经十点了,再打过去,他有些烦躁,也难怪的,交通堵塞一向让人有气没处发。还是给他送去好了,有点热汤暖暖,总不至于再让我这样挂心。

宝宝还在熟睡,轻轻带上门,我冲进这雪夜。

怕坐车和他错过了,就抱了保温瓶一路顶风走着,脸被刮得生疼。明灭的是一路车灯,还有我阴晴不定的心。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吗?爱一个人,必然需要如此吗?将挂电话时,听到奚奚娑娑的声音,那是丝织物,我心里明净如水。爱人啊,涉江的背影不仅仅会刺伤我的眼睛,不论你是否到达彼岸,你我已背离。

可我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的拥抱很有力。

小秘书的眉眼妩媚,前座空着,尚有余温。他们喝得不亦乐乎,我只低头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一张素面,瀚的眼是不再停留的,那么心呢?

岁既晏兮孰华予?

因为爱他,我才如此温柔的伤感,因为爱他,才不忍看他犯错而后悔,因为爱他,便想要用一生记住那年夏天,在今后每一个暗淡的日子,为他,盛放若兰。

瀚明显有点激动,或者说,是感动。是的,因为被爱,因为有人肯冒风雪从潘家园步行到光华桥给他送一碗热汤,可这一碗汤的热度能保持多久,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