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的父母都下岗了,读高中的妹妹正面临着考大学,父母来信说我大学都快毕业了,生活费和找工作的事要自己想办法。那时我正准备考研,根本没有时间出去兼职,同学萍子说:“广州城这么大,还怕挣不到钱,你长的又这么美丽,不如先去酒吧做陪酒小姐,钱来得快,又节约时间。“陪酒小姐!陪人喝酒?这不就是坐台小姐吗?我不干!”这不明摆着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陪酒小姐”挣钱“短平快”,干好了一个月就能挣好几千。不但可以维持自己的生计,还能替父母分担重担。
环境的确能够改变一个人,如果我将自己溶入进去,我可能永远不能自拔,幸好我总能看到了有一扇窗,以及窗外那片纯净的天空。
经萍子介绍,我去了“蓝夜酒吧”,推销一种昂贵的进口红酒。
我们经过两个小时的培训,领班小姐教我们怎样穿露大腿的的旗泡,怎佯描眉画眼涂口红。
公司每个月给我们的保底工资是600元,但每销一瓶可以提20元,领班小姐讲,干好了一个月挣几千元没问题,这就看每个人的实际表现了。她还叮嘱我们怎样轻柔温婉地与人说话,怎样谦恭友好地向客人推销各种各样的洋酒,总之就是要达到目的。她在讲“实际表现"、“达到目的”的时候,并没有详细说,但我注意到她眼底那种闪闪烁烁的东西,那种东西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暖昧。
化妆使我从一身书卷气的学生变成了貌似风骚的女人,但领班小姐一个劲地夸奖我,说这是一种风韵信号,饮酒的男人都喜欢你这样。我走在街上也常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那些化了妆的女人,那种娇柔的女人气息让我羡慕,但我化妆却穿梭在酒吧里,与风尘女子无异。
为了卖出去酒,我不会介意拿酒精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只想尽快挣到三、五千元,然后回到校园,在明窗净几前读书考研。
两天过后,我已变得像个颇有经验的老手一样,优雅地穿着又尖又细的高跟鞋,喷洒劣质的香喷喷的香水,提着装满红酒的精致的小篮,向客人推销。
第四天晚上,几位客人来喝酒,我服务态度极好地为向他们推荐,其中一位客人说最好不要兑雪碧饮料,因为饮料中的甜味会掩盖酒应有的轻微苦涩味,失去了品红酒的意义;另一个人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头说就喜欢喝甜的,我只好到总台拿了一听雪碧。那人上下扫视着我说:“今天你不坐下,尝尝酒是否兑得恰到好处,我们是不会付钱的。”
我坚持站着喝,他们一杯接一杯地给我倒酒,说我喝一瓶他们就再要四瓶,我咕噜一口气喝了一瓶后,觉得有点昏,离开后走到洗手间,翻江倒海地吐起来,几乎将胆汁都要呕出来,泪水也一把把地流,稍微舒服了后,我洗了把脸,尝试做了几次深呼吸,又去推销。一位独饮的中年人看到我吃力的样子问:“你不舒服?我给你买两瓶,今天就别再做下去。”说完,他抽出四张100元的大钞,我犹豫了一下,拿起钱,深深地向他鞠了个躬,急急忙忙给他去拿酒。
那天回到校园里已是凌晨五点,静谧的树梢有落叶飘零的声音,未明的天空有朝霞满天,我象做了一场梦,回到学校才是我真实生活的开始。
诱惑是随时随地都会有的,抵制了一次诱惑,就是避免了一场错误,在人生的道路上才能始终不偏离自己的方向。有两个叫“老宋、小张”的人,每星期六必来,每次都要五瓶以上,而且次次都是专门帮衬我。
老宋听说我是大学生,而且今年就要毕业了。他问我:“你毕业想留广州吗?”我说当然想,他两眼定定地看着我,然后拉着我的手让我走近点,他说:“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有事找我。”小张立即写了张字条塞到我手里,并假装上厕所走了。老张顺势捏了一把我的大腿,眼底浮现出得意与贪婪,并说:“要去公检法都没问题。”我当然不傻,从他的举手投足我早就看出了他来头不小,是个人物,但我借着要做其他生意就走开了。
下班后,我正骑着妆Ρπ车疲惫地往学校赶,听到后面有人拼命按喇叭,不一会就急刹车停在我前面,从左边的窗里探出个头,是小张,他下车,硬要我将妆Ρπ车放回酒吧,说送我回学校。等我放回妆Ρπ车,驾驶位上坐的是老张,他说小张打的自己走了。
我坐到后面的车位上,老张也没有我想像的可怕,他说他还从没有做过别人的司机,他说只要我跟着他啥都好解决,他还说只要我愿意,明天就不要再到这种地方来上班了。到了学校门口下车时,他丢了一沓钱给我说:“明天打电话给我。”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那一沓钱,突然想到“二奶”两个字,我赶紧推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天,几个样子都很斯文的小伙子来到酒吧,先要了几瓶红酒,言语间听出他们是搞软件设计的,刚完成一个项目,来酒吧放松的。
我和那位称为经理的年轻人喝了数杯后,那个经理摸了一个裤兜,又拉开马夹,又搜上衣口袋。脸色有些涨红,盯着我:“你偷了我的钱?”“什么”,我一声尖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您清醒一下,我怎么能偷人家的钱呢?”
“少装蒜!钱给我,不然我不客气了!”
“不,你没钱结帐我可以替你垫上。”那个年轻人一反抓住我的手,盯大眼睛恶狠狠地望着我。马上围了好几圈人,有人建议搜口袋,我翻遍自己所有的口袋后,大家建议“经理”再检查一下自己的口袋,当经理的手伸到他的内衣口袋后,脸色一下变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说:“这事就算了,看什么看,你们都给我回去。”
我坚持让他给我道歉,他说凭什么,他说他不追究我就算了。我说那就翻出你的内衣口袋吧。主管走过来,责怪我扰乱酒吧,呵斥我、推搡我去做其他生意。
我的双眼被浸润,更有心底那柔软、脆弱的东西在泛滥、翻腾,我发誓,做满这个月后,我决不再干下去。一个人应该坚守生命的最底层,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弱者的腰也能挺起来。
后记:我做完两个月的“陪酒小姐”,用血汗挣来的6000元,寄给了父母3000元,另外3000元作为我考研的费用,后来我向往的北大没有考上,现在我已坐在某局级机关里,用手中仅有的一点权力尽我最大的义务。